燕宫艷史(高辣) - 第76章

    人未眠女官喜迎新 霜愈冷离鸿惊失伴

    嫮宜安安静静蜷在帐角落，上衣衫凌，只有刚刚聂戈和燕齐光的两件袍裹着，她尽可能把在外的手脚都掩在宽大的衣里，抿着，不发一言。

    女官的帐不比妃嫔，地方狭小的很，都是五六人睡一张大的通舖，几个女官明显是刚服侍了人回来的，亦是一红痕，刚洗漱完毕，预备上床休息时，就见两个嬷嬷押了嫮宜来，也不说个前因后果，只冷冷：“这是方女官，今日便和你们同住了。”

    嫮宜前些日何等盛，人几乎都对她生了障。尤其是同一届的秀女，更是将她恨成了钉、刺，这帐便有两三个女官是这届的，乍一看清嫮宜的脸，都不免倒一凉气。

    只是嫮宜着的外袍，虽只是常服，领和袖也绣着祥云五爪金龙，明显是燕齐光之，众女官不明就里，不敢妄动，都半躺在通舖上，互相倚靠着，偷偷打量着角落的嫮宜，目光谨慎、隐秘又带着一些难以抑制的狂喜。

    有几个女官偷偷咬着耳朵：“方昭仪……不，方女官，是真的失被贬来了吗？”

    另一个悄悄瞥了嫮宜一，窃喜：“应当是吧，都被打发到咱们这来了！”

    又有个女官看得细些，见嫮宜眉目间未散，在外的肤上吻痕斑斑，不由猜到一二，见倏尔瞪大，抖着嘴想说什么，又吓得摀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声了。

    妃嫔与女官不同，女官被赐去服侍人，是常见的了，而妃嫔若是和外男有了纠葛，却是秽后的大事。她本不想这样猜，只是能让向来盛的方昭仪一夕之间从云端坠落，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让陛龙颜大怒呢？

    事发突然，在场诸人都有忌惮，她看了看，连平素脾气最大的钟女官都默不作声，似是打算静观其变。

    嫮宜今夜酸甜苦辣，是都嚐遍了。只是滋味再复杂，也苦不过被他用那样咬牙切齿的语气念名字来。

    若真像他说的那样，没有心就好了，至少此时，不会痛到肝寸断，让人觉得昔日的，不过是建立在慾上的海市蜃楼，没有信任托底，到底是漂泊的浮萍，风轻轻一，就散了。

    嫮宜一气，觉得心里空的，昨日还在前，今日却已经惨淡收场。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通舖上那些女官投来的视线，她也看不到了，不知怔怔过了多久，却是被小腹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惊醒过来！

    嫮宜如被重锤敲醒，她只顾自怨自怜，却忘了她早已不止是一个人！

    她原本就合衣圈在角落的地上，草原上更夜凉，嫮宜只觉一寒气从脚底往上冒。她再顾不得许多，起走到通舖边，其余几个女官谨慎又弃嫌地往旁边挪了挪，间空一个人的宽度来。嫮宜捡了最边上一个小角落，慢慢用被裹住了自己。

    此时此刻，她决不能让自己生病。这孩才来到这世上没多久，已颇多坎坷，如再来一场病痛，她本没有把握还能留他。

    就在几日之前，她还在想，要挑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这件喜事告诉燕齐光，可是如今……嫮宜一颗心剧烈动着，她甚至都不知，若告诉了他，他会不会……会不会认为，这孩血统有疑？他的母亲已备遭厌弃，这个对燕齐光来说，生来就血统存疑的孩，注定不得父心。

    昔日她在家，还只是小门小，父亲不喜，在继母手上的日都那般难过。更别提在这，人吃人的地方，她又如何舍得这孩来受这苦楚？

    可是……嫮宜一想到“堕胎”两个字，瞬间连呼都梗住了，泪来，她不到啊！这曾经是她最期盼的惊喜，是世上能再多一个亲人的致命的诱惑，是她曾以为两缱绻的顺理成章的馈赠。哪怕这半年的一切，都已在今晚灰飞烟灭，可是即使再难，她也想保住这个孩。

    嫮宜抚着小腹，用掌心的一残余温度着里的小生命，她的神已倦累至极，在作决定之后，很快沉沉坠梦里。

    梦里似乎也是萧索的秋天，她独自一人走在草原上，四周都是衰颓的草梗，天边一隻离群的孤雁飞过，落在前一棵枯树上，黑漆漆的睛静静望着她，良久闪过一声凄凉的哀啼，才拍拍翅膀，无限苍凉地飞向了远方。

    嫮宜被它神摄住，意识提起裙摆去追它，却始终追不到、求不得，最终疲力尽，狼狈摔倒在草丛里，那隻大雁才飞回来，在她打着圈，还挥着翅膀，一声又一声悲鸣着，到最后，睛里还掉一滴泪，正好落在她掌心，微凉。

    她陷在这个冗又单调的梦境里，耳边哀号阵阵，却始终求救无门、无法逃脱，就好像，这凄清之所，终将成为她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