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茉都已经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说好像他们这一代东北人，生
来就是为了离开。
和其他省份都不同，
门在外，黑吉辽一家亲，统一都是东北老乡。家里人常说过了山海关就是家，可外面也有人说——
“投资不过山海关”。
风冷彻骨，难凉一腔
血。
宋茉离开这片黑土地倒不是“走”，她更像是重新为自己寻一份安静的棺椁。
在北京工作的时候，晚上一块儿喝酒，有葫芦岛的老乡开玩笑，说什么“除了东北，你在哪儿都能见到东北人”。玩笑归玩笑，话语不算假。
无论是上班，还是去玩，吃饭喝酒，经常能听到熟悉乡音。旁人倒还好，宋茉每每听到，总能朦胧记起，前十七年生命里，窗外叫卖的小贩——
“黏糕——打糕——豆面卷——”
“苞米——夜忽黏苞米——”
“夜忽大
滴黏苞米了啊——”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网上地域黑经常南北混战，谁还记得东三省才是新
国的
，钢
泥
骨，血
里淌的是汩汩石油，黑土地承载肌
。
旁人都说东北寒冷，可宋茉就
这里的空气，凉飕飕，冷飕飕，清新，冷冽，
一
气，能透彻到好像能将人的肺洗个
净净。
但她离开得太久了，久到忘记家多冷，直到昨天，才重新给自己买了厚厚的、一直包到脚踝的羽绒服。
傍晚又了小雪，好在不算太大，杨嘉北敲开宋茉门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拎着装羽绒服的袋了。听杨嘉北说外面雪，愣了。
“先去吃个饭吧，”杨嘉北说，“着雪拎东西不方便，先吃，吃完再说。”
宋茉说：“不如直接放你车里。”
“算了，”杨嘉北否决，“这边停车位满了，我停得
远。等会我送你上来，再拿走也不晚。”
好吧。
宋茉默默地将衣服放回去。
吃饭的地方也很近，没走多远。北方人见惯了雪，除非大到不行，一般不会打伞。行
树和店铺上吊挂的冰溜早被清理净了，明晃晃地亮着灯，映照着蓬松厚实的一层雪。走路的时候，踩雪是最不
的，需要留意的，反而是那些混了雪的地方，尤其是方正的砖上面，雪半化半不化的，一结冰，到能甩飞人的天灵盖。
宋茉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地方，跟着杨嘉北
后，看着他轻车熟路
了餐馆。多年不来，重归故乡，她在这里倒像是个客人，熟悉的地方渐渐荒废败落了，新的店铺一个个开张，好似这冷冽净的空气，洗清她的肺，也洗净她的记忆。
都说东北菜和东北人的
格一样，敞亮，直白，菜名也不搞
里胡哨那一
，分量足，
烈丰富。杨嘉北一如既往地胃大，锅包、炝拌三丝、
炒笋丝，再来个炸鲜蘑。宋茉原本胃不佳，看他吃，自己拿
过的筷，却也一
吃了去。
俩人聊不了太多，时间好像将
前人也变得陌生。宋茉有些不习惯杨嘉北的冷淡，不过她也清楚。
毕竟，当时忽然提分手、一走了之的人是她。
现在杨嘉北还能如照顾邻家妹妹般待她，已经很好。
宋茉了哈尔滨啤酒，杨嘉北没拦，默不作声看着她喝。喝到半截，宋茉还问他，要不要试试？
杨嘉北摇
拒绝：“我开了车。”
宋茉哦一声，低继续喝。
“听说你辞职了，”杨嘉北终于说，“想换份工作？”
宋茉仍旧低着：“……还没想好。”
杨嘉北说：“在家打算住几天？”
“就这两天吧，”宋茉说，“想去大连转转，见见同学。”
她哪里还有家。
那个早就没几
人家的工厂家属楼已经回不去了，外公外婆死了，爷爷也死了，她爸有自己的家。
她来故乡也只能付房费住酒店。
“我妈想你的，”杨嘉北低，他说，“你这么久没回来，她很关心你，一直都想你。”
宋茉刚喝了一啤酒，小麦的，丰富的泡沫带微微的苦，还有啤酒特有的气味。
她说：“我也想她的。”
“她让我来问问你，”杨嘉北说，“你想不想回去住几天？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还是你以前睡的那个。”
宋茉摇摇：“不了，你替我谢谢阿姨啊。”
安静吃完饭，杨嘉北结的账。回去路上，宋茉喝了啤酒，走路有飘，一个没看清，差倒，脚趔趄，杨嘉北稳稳地拽着她胳膊，将她又
生生拽回地面。
他掐的力气大，疼的宋茉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她沉默着，原本要说谢谢的，不知为何，被寒风糊住，一个字也说不。
杨嘉北那句“小心”也被冰封住了。
送她上楼，宋茉折去取他的羽绒服，气熏人，
的，将东西递给杨嘉北时，宋茉盯着他的手，忽然说：“杨嘉北，你今天想不想在这儿睡？”
一句话燃了炮仗，杨嘉北原要去接袋，听这么一句话，刷地一沉了脸。
“宋茉莉，”他叫了她的名字，一字一顿，“你把我当鸭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可以去听听一首歌，
不易的《东北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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