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笼 - 第108章视若无睹

    从咖啡厅到那个电话亭，走的慢的话五六分钟，走的快甚至连三分钟都用不了——孟娴也不知自己走的快还是慢，总之在她脑里成一团糟的思绪还没完全理清时，她的视线里已经现了那抹惹的红。正逢日落，傍晚的昏蓝和最后一缕夕光的橙黄织在一起。她就在那样的光景里，看到电话亭前面不远那个熟悉的背影。大到即使站在人群里也能一看到他，旁熙熙攘攘，无数的人和他肩而过，他自岿然不动，似乎和其他人在两个世界。须臾，似乎是察觉到后异样专注的目光，男人缓慢地转过来。孟娴蓬松鸦黑的微卷发被刚起的一阵微风起来，尾梢飘扬在半空，她大半个隐没在影里，另外小半张脸却被夕映得格外明亮。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猝然对上。离得有些远，孟娴看不清白霍里在这短短的一瞬都涌现了什么绪，但她焦躁不安的心在这时忽然平静来了，是那尘埃落定的、意料之的平静。真的是他，还是喜在西装外面穿厚实的大衣，还是喜把领带打成开尔文结。一年前的这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她家不远的街，那把黑伞不足以完全遮挡他的，她发现了他，但并不想见他。安静了这么久，她还以为他已经心死放手了——是她太估他了。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远离了，整个世界沉寂来，白霍睁睁看着站在他几步开外、他日思夜想的“人”。恍若隔世。浑血逆，白霍在瞬间的愣怔后很快意识到：他的伪装大概率已经暴了。事实上，白霍这一年里待在丁堡的时间比在国要多的多。跟着孟娴和傅岑从保加利亚到丁堡的那天，他本来在谈工作，接到孟娴国的消息就不停蹄地赶过去了。丁堡的夜那么，那么冷，他一边幻想着心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屋里颈缠绵，一边回想起她离开时对他说的话。好在，他没有被自己折腾死在那片冰天雪地里，得以拖着疲惫不堪的重新回到空的小南楼。他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就好像孟娴从来没有现过，谁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她。但他偶尔还是会听到有关她的事。她有了新的生活，开了工作室，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傅家那两兄弟，也不知是不她，还是太她，竟然能忍受得了和其他人共同拥有她。他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觉得心酸。他是羡慕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孟娴疼傅岑和傅信，不怨恨他们，不疏远他们；在他们面前，她可以展现自己最真实、最轻松的那一面。这些，都是他曾经拥有过，而后又失去了的。不是没想过放了她。在这样的决定以后，他只想最后远远地见她一面，从此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可惜还是失败了——靠时间遗忘的人，是经不起见一面的。在绝境徘徊许久，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一条生路。一条见不得光，但可以让他暂时以另一方式陪在孟娴边的路。不他所料，“秦筝”的份很好用，孟娴丝毫没有生疑，一切都行地顺利极了。孟娴去送的时候，他看到她了，不是通过监控，他当时就站在二楼隐蔽。

    他太了解她了。“秦筝”给了工作室这么大的投资，依照孟娴的格，她会更倾向于尽心尽力、亲力亲为地完成秦筝的要求，以示自己对投资方的尊敬和礼节。他知她一定会来，所以他安静地等着他的人。那天她穿的针织裙很好看，燕麦很适合她。以前他们还夫妻的时候，他也经常给她挑这类型的衣服，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她并未发现任何端倪。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譬如伊甸园玫瑰曾是孟娴的心，也是她第一次教给他的。譬如他们是在冬天离婚的。譬如他说他用不上“婚礼之路”了，是因为它代表着两相悦、心甘愿的，而他迫伤害了他的人，他不上那束。最后的最后，还有那个红电话亭。第二次去雪山小镇前，他们曾坐在一起看电影。当时他以为她看的很专注，但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心不在焉，把注意力都放在摆脱他、给他药的事上了——所以她才会不记得，那个贯穿了整电影的红电话亭。她真的把他遗忘的好彻底，他都明里暗里提醒她那么多次了，她却到今天才发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要怎么理她和“秦筝”、也就是他之间的关系？他不由得去想这些事，没意识到自己心底的期待——他并不害怕暴，他唯一害怕的是自己被孟娴彻底忘记。白霍无法形容自己心那极端的矛盾。很多时候，他既盼望着孟娴能记起来他故意暴的细节，以证明她还记得他、还着他；却又害怕她真的记起来，发现他本不是“秦筝”，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弃他而去。孟娴很平静，平静到白霍都有自我怀疑的错觉了，她终于抬起脚步，脸上弥漫起一个温柔的浅笑，然后慢慢地朝他走过去。白霍忽然想起她曾对“秦筝”说过的话。她看似在说那电影，其实也是在说她自己。她是他的，至少，她一定过他。白霍前所未有的鼓胀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窦初开的那个夜晚，他看着舞台上轻纱曼舞的女孩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她的名字。——别再丢我一个人了，求你。被一腔孤勇孤勇驱使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奔向了他的人，好像什么隔阂、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他甚至不再思考他和她之间还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嫉妒、痛苦。心之人就在手可及的地方，可一秒，孟娴丝毫没有停留地和他肩而过了，视若无睹般，就那么径直越过了他。白霍猛地愣在原地。他极艰难地，顺着孟娴离开的方向一回过去——路边的人行上，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手已经抬起来，预备去抱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友。路人都纷纷侧目，看向这对郎才女貌的恋人。男人是傅信。这一刻，白霍终于后知后觉——孟娴刚才看的人本就不是他，而是他后的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