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婉转

    不过这话也只能应付应付梁舒宜那厮罢了，在家人面前，她是决计不能将心底话说的。

    轿回院的路上，她一路透过窗帘看着松江的街景，当铺、酒馆、客栈、米铺、布铺人来人往。

    方才夜，外面天上疏星伴月，文卿坐在厨房的炉前，一面手里拿着蒲扇对炉扇火，一面托着腮发呆。

    她爹当年是一个穷书生从村里考上士，她爹心气，认不得那些穷亲戚，她娘则是跟家里翻脸才跟她爹成的亲。在来松江之前，她曾带着母亲给的信去京城人亲，不过京城柳家早就换了当家的，反倒得来她娘那个嫡一通奚落。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娘俩却没个能依靠的人，看着母亲的一日比一日不济，难非得

    苦涩的药味从炉嘴飘来，整个院好像没有一不苦的。

    祖宗啊！药都快烧了，怎么不吱声啊！婆着急忙慌来，破锣嗓教文卿打了个激灵，她回过神来，空气的气味更多是变得焦苦。她连忙伸手要去提，却被得一将手缩回。

    她着耳垂，婆拿半的抹布将炉提到一边，便上来抓住她的手，一面对着指腹气，一面心疼：姑娘这细的，非得是坏了。

    四个指腹都红了一块，但一时并不觉痛，没事的嬷嬷，您先忙，我去冷冲一冲。

    记着，得多泡一会儿，可不能不当一回事，不然可有的受。

    文卿应了两声，便拿瓢舀了一勺，去边上呆着。

    瓢放在厨房西北面小轩窗的桌上，桌上摆着七八糟的一些刀勺，以及一些小瓶小罐。桌放着前两天酿的甜酒，桌旁是橱柜，厨房不算昏暗，但也不算多明亮，小轩窗垂着百叶，透过竹片间的隙，她隐约能看见外面透来的月光，以及两棵还没发芽的枯杨柳。

    丫！婆端了药站在门喊人。

    桃听见声音，搁了扫帚慢悠悠地走过来。

    把药端去给夫人喝了。

    桃闻了闻，咦了一声，黑黢黢的，怎么觉比平日的还药苦？

    谁说不是呢，可这已经是最后一帖了。婆压低声音，少说两句，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

    但文卿并不觉得羞愧，她甚至没有去听，只是发怔地望着竹片间的数条隙。

    她们门前的那条河上一片灯火璀璨，一艘灯火煌煌的画舫船从河上漂过，光芒被数枯枝切段，只成了零落琐碎的光影。

    舒宜说那人需招待王爷的客人，或许此时正在那艘船上。但她那样的人，不知对她而言，与贵人们周旋是什么滋味。

    这时，一片莲青影从窗前掠过

    文卿打了个激灵，怔了怔，立甩手在抹布上去渍，提着裙跑门去。

    她意识到那影的走姿是畅的，定然不是那人，但已不重要了。

    兴许都是士生的缘故，关山的量、姿态皆与那人相似。但她明显比那人年轻，即便脸上同样是温和笑意，也显得更为纯粹。容貌清秀，虽谈不上众，但对于一个姑来说，不众显然是件好事。

    关山就像那个人的另一面。是一个稚气的、健全的她。

    文卿端着步缓缓靠近，？

    关山应声回，敲门手的落，眯着睛仔细看了看，宋姑娘？

    文卿葱指指向院的方向，轻声细语：我便住在那里，方才在窗看见您走来，便想着过来与您说一声，这会儿怕是不会回来，您若不嫌弃，可将事与我代为传达，或者上我院里坐一会儿，夜里很冷呢。

    她即如此说，关山也不好推辞，那便打扰了。

    文卿请她上厅堂坐了，由桃斟茶。文卿气定神闲执杯，略轻烟，莞尔一笑，这是金陵的雨茶，您请尝尝。

    关山，二人微呷一罢，文卿则见她放在边的细盒，问：那盒里放的是香么？

    关山应声抬目，了，这个啊，是香，是我拿来给小师叔请罪的。

    请罪？

    她哂笑：就上回那个法会的事儿，事后小师叔的好像很疼，初八本来要拜太岁，她也没来，想必是我人所难了，想起来她说小厮买回来的香不合心意，所以我从观里取了些上好的降真香给她送来。

    文卿会意，但转念一想，可是我前两天才见过，她的样也不像是疼的样。

    关山失笑，当着您的面，她如何能说这些？

    也是

    文卿心神不宁起来，呷了一茶，炽的茶烟熏绕着她的双目。她思忖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您可知的是

    这谁知呢，她云淡风轻地品茗，好似浑不在意，宋姑娘，您这茶真不错。

    若喜，可取一些去。

    非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观待着，不常能喝到好茶叶。

    想必家前也是某人家的小，才有此等慨。文卿立听她话隐意，想了一会儿，问：方便问，您的本姓么？

    关山微讶，遂思忖片刻，我本姓

    文卿见她言又止，并不愿说，看向门外，远传来钟楼悠远飘渺的钟声，院里的树一侧被光照亮。

    隔灯了。

    正说呢，您看，人就回来了。文卿巧笑倩兮起送行。

    二人一同穿过屋狭窄的廊，廊那，婆从厨房来，两手在围裙上拭，关山与婆微笑颔首，便留背影向后门走去。

    【作者：好凉好凉我好凉，客官门走过路过多多投珠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