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崖ding - 分卷阅读71

    不住打了个冷战。在他前几尺的地方，晋王正背对他笔直站立着，沈思不想被遮挡视线，向旁边轻移了两步，随着他这一动，晋王也跟着挪两步距离。沈思霎时顿悟，晋王是想用帮他阻挡迎面而来的猎猎河风。

    这意外的发现使他无端气恼起来，他气晋王的无微不至，更气自己竟会留意到晋王的一举一动，将那无微不至看在里。他气自己明明怨恨着晋王，一心想杀掉晋王，却还要依赖于对方的保护。

    可是除了晋原，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不能再为自己的任莽撞连累更多人无辜送死了。在至无上的皇权与统领万民的朝廷面前，他显得渺小而不堪一击，重重危难好似混杂着沙的洪，随时会将他吞没。后已退无可退，前方又吉凶莫辨，天之大，竟找不到一安立命之所。

    细算算时间，想必伯龄已然披着绛纱绯袍，迎娶到他的新嫁娘了吧。凤凰于飞，和鸣锵锵，红烛摇曳，宵帐……伯龄啊伯龄，从今后你背靠柳氏，如虎添翼，很快就将要一展平生夙志了吧，只可惜当日红崖上的江山之诺，我怕是再不能践约了。

    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时”，它凌驾于人与万之上，昼夜替、四季更迭，谁也莫敢与之较量。“时”不来，运难转，“时”过，却又境迁，纵使审“时”度势，难免“时”不我待。它便是如此肆意地凌人心，熬骨血。

    忽然间，沈思耳边响起了卫悠的话当今朝廷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当属皇帝与晋王，只要他二人斗起来，大周必，他二人斗得足够凶，我才能趁机取得皇帝信任，一步步培植亲信嫡系，等候时机取而代之……

    如果皇帝要杀之人正是晋王想保之人，他们之间的大战是否不可避免了？晋王边有孙如商掌控大局，有辜卓神机妙算，又有张世杰、詹士台等人可指挥兵上阵杀敌，对抗小皇帝并非全无胜算，而今只差斗志而已……

    一个浪打来，船剧烈摇晃了几，沈思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是要疯了。

    古时候有白起用计平，孙膑血耻陵，田单火阵救国，聂政自毁报友，他沈思上本该着那样的血，什么时候竟也学起险小人玩的勾当了！

    在他膛里，似有一团火在烘烤着，咙燥难耐，几乎冒起白烟。太突突着，使他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他梦见自己牵着那匹叫“战风”的黑小，走在青草芬芳的揽月山，泉声叮咚耳，和着牧童的竹笛小调儿。他记得自己是在等一个人，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对那个人讲……可是须臾之间竟狂风骤起，太敛去了光辉，变成一颗乌黑的墨块，大地震颤着，裂开一大的豁。他的就站在裂隙边缘，随着碎石一同跌落去，他慌忙伸手去拉，却只勉扯到了缰绳。那缰绳住了的脖，勒得“噶吱”作响，呼呼息着，一忽儿又变成了父亲的脸，变成了哥哥们的脸，变成了、夫，甚至那个未曾世的小外甥。他们每个人都被绳勒得脸孔充血青毕现，可沈思不能松手，一旦松手，他们就会跌万丈渊……

    沈思死死抓着那缰绳，绳陷了里，不断向脱着，他恨不得哭声来，希求那个人能快些赶来，将他解救困境……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那个人之于他比知己更宽厚比至亲更溺，他们之间不说也都会懂，不解释也没关系，不挽留也不会离开……

    他知自己有救了，明明角还着，却已不自觉浮现了心满意足的笑容。那只温的手掌抚上他的脊背，然后……猛一用力，将他推向了阿鼻地狱。

    跌落的瞬间他挣扎着回过，却见那个影化作了一团难以捉摸的迷雾，随风散去。在渊之上，现了另一个影，是匆匆而来的卫悠，卫悠探半边，徒劳地伸手，可拼尽全力也够不到自己。跌无边黑暗之前，他只来得及绝望地唤一声：“伯龄……”

    近乡怯，近乡怯，晋王知这河两岸广袤无垠的齐鲁大地正是沈思的家乡，他景伤才会愈发闷闷不乐。此时再多言语也是枉然，只要默默照顾好他就是了。

    听见后的呼声渐渐悠，晋王猜测沈思是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取了外衫过来盖在沈思上，又小心翼翼拭着沈思额的细汗。手指碰上肤，沈思不悦地侧了侧，随即嘴角微微翘起，似在笑着，又似在低声嘟囔着什么。晋王好奇地俯去，将耳朵贴近沈思边，他听见沈思在喃喃轻叹着：“伯龄……伯龄……”

    晋王像被住般僵在原地，手指还悬在沈思额上方，久久没有放……

    第30章 佳期误，疾风暗卷楼南树

    听见沈思睡梦之竟然呓语着卫悠的表字,晋王不觉一愣,手上动作也僵住了。他微微眯起凤目，一脸玩味地凝视着前少年,脑海慢慢浮现了那个沉默寡言、心思莫测的侄……

    是啊，遥想当日宁城被围,沈思不惜违背军法、皇命私自领兵征，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若他与卫悠二人仅仅是同窗谊，又何必拼死相救？及至他单枪匹潜京师刺杀了顾明璋,更是宁愿风餐宿、东躲西藏也不肯轻易求助于卫悠，究其源，还不是害怕连累对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舟飘飘摇摇,划开暗绿的江面，向一派云蒸霞蔚的天际尽驶去。晋王缓缓起，负手站上船，遥望着两岸连绵起伏的峰峦，脸被粼粼波映照得忽明忽暗。风势迎面而来，鼓满袍袖，散了他鬓角过早浮现的细碎银丝。

    几时飘萧霜满？几番遑遑语未休？几曲衷随逝，几重空山急……独自伫立良久，他轻轻叹了气，再回时神已平静如初，就好似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没想到。

    沈思睡过去没多久，就被颠簸起伏的小船给晃醒了。梦里那场足以真的生离死别令他心有余悸，愣怔着好半天没能缓回神来。暮四合，凉意顿生，宽大的外衫底倒还残存了几分温。他懒懒缩在那，目光呆滞着，不知想些什么。

    这功夫黄端了刚刚煎好的草药汤走过来，嘴还闲不住地唠叨着：“公公，快趁喝了吧，看你今日气愈发好了，小人心里实在喜。”

    “有劳了。”沈思将碗接到手里，憋住气一仰了去。那药汤的，麻麻的，滋味又酸又苦，留在上久久消不掉。若不是船的滋味更加难捱，他真恨不得悉数吐掉才好。

    幸得晋王细心，知他嗜甜，上船之前特命人预备了几包京城才有的芝麻白节糖，每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