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生当

    适才沈鱼就在客栈门外偷偷瞧着宋渊，待见得他听了那孩的话后气得额上青直冒，心已是悄悄生了退意，寻思着过几日再来看他。然而却因一时冲动了门，如今看着宋渊见到她之后微妙脸，也说不是恼怒还是喜，她心便有些后悔。

    二人相隔七年未见，沈鱼不过脸容开了些，少了些稚气。倒是宋渊，从前与沈鱼约莫的量已是成了昂藏七尺，再也不是沈鱼回忆里那个依仗她的少年郎了。

    两人四目相投，沈鱼因看不透宋渊那莫测神，先败阵来，别开与那孩：俺方才怎么教你讲话的啊？沈鱼说着伸了指轻轻弹了他额一，说一气！

    小孩吃痛，委屈地看了看宋渊。宋渊却不理他，只是缓缓地把那半吊钱收回怀。小孩见此便哼了一声，灰溜溜地转走了。

    待他走远了，宋沈二人一时间仍是无话。沈鱼想着毕竟自己理亏，便走到宋渊旁坐，与他笑：阿渊，俺来看你啦。

    宋渊闻言当并未答应，却吃了茶才抬问：你是谁？

    沈鱼听了这话，明知宋渊故意不认她，仍不禁双目圆瞪着：俺﹑俺是沈鱼啊！就是在密州救了你然后送你去蓬莱的

    沈鱼话未说完，宋渊便哦了一声，悠悠地：我想起来了，就是在七年前的秋，说很快会回来看我的沈鱼。

    沈鱼一听这话，心顿时觉着凉飒飒的。她不敢看向宋渊，便盯着他的茶碗：这俺也是没办法。谁让俺打不过师父呢。要是俺这胳膊拧得过师父的大，俺早就去蓬莱寻你了。

    此时宋渊见她看着茶碗却不看自己，哼了一声：你是同茶碗讲话还是同我讲话呢？

    沈鱼见他脸如，叹了一句，阿渊，你从前明明是很好的。怎地当了士心儿反倒是变小了呢？俺这般也是不得已的啊，你就莫要生气了吧？沈鱼说着便想同从前一样去拉他的手，霎时却想到：阿渊不是小孩了，这般拉他的手，只怕他更要生气。思及此，沈鱼伸了一半的手便要收回。

    正当此时，宋渊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彷佛二人还是小时候那般。宋渊不仅个了，手也大了不少，从前两人双手握，双掌大小相去并不远。如今宋渊的手掌却能把沈鱼的手完全裹在手心里。虽说二人以前不知拉过几回手，然而此时沈鱼觉着宋渊手心的温度厚实地贴着自己，竟教人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她暗里瞧了瞧宋渊，却见他一手握住她，一手又拎了茶壶去添茶，浑似没事人一般。她心有些不平，便想把手回来，谁知宋渊却不松手，只问：你这回能在山待多久？

    沈鱼这番山是受师命寻一个对她倾心之人，然后挖心之，这些话她自然不能说予宋渊知晓。且她素来觉着这病虽有碍修为，多她便不如寻常鲛人那般寿。只她母亲也有八百寿数，便是打个对折，她也能活个四百年，也是尽够了。故而沈鱼从未想过真要去人心，心只是想着能拖则拖，教她能在山多玩儿。

    如此，她便应宋渊：俺这是学有所成师父放俺山历练的﹗

    宋渊挑了眉问：不是偷溜来的？

    沈鱼闻言呸了一声，从宋渊手底把手收了回来，俺这趟是正正经经从鬼谷正门走来的。

    鬼谷？你不是在云梦吗？

    沈鱼听得皱眉，是在泉州云梦山的鬼谷啊。

    然而宋渊听了眉却是皱得更。

    沈鱼见此，蓦地想起一事，拍案：是了。师父以前曾同俺说过，自几百年前有个名为鬼谷的老在云梦山得后，外人便都叫云梦山为鬼谷山了。

    宋渊闻言苦笑了一，难怪﹑难怪

    难怪甚么？

    此时宋渊已敛了神，冷冷地睇了沈鱼一：难怪这些年来我问了许多人均无人知晓云梦何在？

    沈鱼听得，心又是一阵凉飒飒。

    因二人说开了话，这时沈鱼才好与宋渊说别的事，阿渊，你在蓬莱这七年过得可还好？那些士有没有欺负你？她说罢，想了想又：啊，不对。你是张了的室弟，他们自是不敢欺负你的。

    宋渊听她关怀自己，原来绷着的脸不禁缓了些。

    你怎知张真人收了我为徒？

    原来俺今日一大早便来了客栈寻你的，只你却门了。彼时俺见你师兄弟俱在便跟他们说了会话。

    宋渊闻言，勾了勾嘴角笑：你们都说了些甚么，可要说与我听听？

    沈鱼应声，便与宋渊印证了一番樊徐二人的话，知晓宋渊在山上的大概。只他有个会使剑的仇人﹑因何习鞭却是不敢提起。

    因说起在蓬莱观的日，宋渊便提：我在蓬莱七年并未碰着可能是你生父的人。只隐仙教尚有许多火居士散落大周各地，便是想查也不知如何查起。

    沈鱼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却想起另一事来，问：既如此俺当日予你的白玉鱼佩呢？

    宋渊闻言先是默了会，然后朝沈鱼笑了笑。自二人重逢以来宋渊似乎是一回与她笑，沈鱼一时竟是看得怔住。

    然而她正分神之时又听得宋渊：当了。

    甚么？

    这七年间我也有需要银钱用之时，有年因手拮据便把那玉佩当了。

    沈鱼听罢问：这俺走时不是给你留了一袋珍珠么？

    这几年来各地天灾频生，价腾升，那袋珍珠值得甚么？

    沈鱼闻言，一时无语。

    宋渊瞧了瞧她神，便拉了她的手问：生气了？

    他喊这一声恍若从前，竟教沈鱼心一颤，阿渊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假的。

    沈鱼听得，心一喜。

    然而她尚未应声，宋渊又说：那时我久久未等得你回来，心有怨，不赌思人方把那玉佩当了，并不是因为用不够。

    这两句心有怨，不赌思人说得沈鱼纵然有再大火气也消了一半。

    因宋渊犹自拉着她的手，她便只好坐回去问：是生当还是死当？

    生当。

    既是生当便尚有机会赎回。

    当票呢？

    自然是在蓬莱观我与师兄弟此番山是为了赶赴三清山去观龙门教掌教的布大会，此后才会返还蓬莱。此次世既为历练，不若与我们同行，总比一个人多些乐趣。